戰國策《魯仲連義不帝秦》的翻譯

魯仲連勸魏國使臣辛垣衍放棄帝秦主張的故事，出自《戰國策·趙策四》“秦圍趙之邯鄲”。魯仲連是這樣勸辛垣衍放棄帝秦的主張的：

一、魯仲連正氣凜然地告訴辛垣衍，他的請見就是為了幫助趙國，以及講述了為什麼要幫助趙國的道理。原文內容：魯連曰：“世以鮑焦無從容而死者，皆非也。今眾人不知，則為一身。彼秦者，棄禮義而上首功之國也，權使其士，虜使其民彼則肆然而為帝，過而遂正於天下，則連有赴東海而死矣，吾不忍為之民也！所為見將軍者，欲以助趙也。”辛垣衍曰：“先生助趙奈何”魯連曰：“吾將使樑及燕助之，齊、楚則固助之矣。”辛垣衍曰：“燕則吾請以從矣。若乃樑，則吾乃樑人也，先生惡能使樑助之耶”魯連曰：“樑未睹秦稱帝之害故也，使樑睹秦稱帝之害，則必助趙矣。”原文大意：魯仲連見到辛垣衍後卻不說話。辛垣衍說：“我看住在這圍城裡的人，都是有求於平原君的。現在我觀察先生的容貌，不像是有求於平原君的人，為什麼長期住在這個圍城之中而不離開呢”魯仲連說：“社會上那些認為鮑焦無所作為因乏困而自殺的人，都是不對的。現在有很多人不瞭解他，還認為他僅是為了個人而死。那個秦國，是一個廢棄禮義而崇尚斬首之功的國家。用權詐的手段役使他的士兵，用對待俘虜的辦法役使它的民眾。如果秦王將要肆無忌憚地自稱為帝，進一步以政令統治天下各國，那麼我魯仲連只有跳東海自然了。我不忍心做他的百姓！我所以會見將軍的目的，是想借此機會幫助趙國。”

二、魯仲連明確地告訴辛垣衍，如果魏國帝秦必將危害魏國。原文內容辛垣衍曰：“秦稱帝之害將奈何”魯仲連曰：“昔齊威王嘗為仁義矣，率天下諸侯而朝周。周貧且微，諸侯莫朝，而齊獨朝之。居歲餘，周烈王崩，諸侯皆吊，齊後往。周怒，赴於齊曰：‘天崩地坼，天子下席，東藩之臣田嬰齊後至，則斮之。’威王勃然怒曰：‘叱嗟，而母婢也。’卒為天下笑。故生則朝周，死則叱之，誠不忍其求也。彼天子固然，其無足怪。”辛垣衍曰：“先生獨未見夫僕乎十人而從一人者，寧力不勝智不若耶畏之也。”魯仲連曰：“然樑之比於秦若僕耶”辛垣衍曰：“然。”魯仲連曰：“然吾將使秦王烹醢樑王。”原文大意辛垣衍說：“先生怎麼樣幫助它呢”魯仲連說：“我打算讓魏國和燕國幫助它。齊國、楚早已幫助它了。”辛垣衍說：“燕國已聽從魏國約請尊秦為帝了。至於說到魏國，那麼我就是魏國人，先生怎麼能使魏國幫助趙國呢”魯仲連說：“這是魏國沒有看到秦王稱帝危害的緣故，如果讓魏國看到秦國稱帝的危害，那麼它就必定會幫助趙國了。”辛垣衍說：“秦王稱帝的危害將會怎麼樣”魯仲連說：“從前齊威王曾經實行仁義，率領天下諸侯去朝見周天子。當時周王室貧困並且弱小，諸侯沒有誰去朝見，可是唯獨齊威王去朝見他。過了一年多，周烈侯駕崩，諸侯們都去弔唁，齊威王后到。周顯王大怒，向齊國報喪說：‘天子去世如同天塌地裂一樣，新即位天子也睡在草蓆上守喪。可是東方的藩臣田嬰竟然最後才到，那麼就斬首他。’齊威王勃然大怒說‘呸，你媽不過是個奴婢。’他終於被天下人所譏笑。為什麼周烈王活著的時候就去朝見他，死後則罵他，實在是由於不堪忍受周顯王的苛求。那天下本來是這樣的，那是不足為怪的。”辛垣衍說：“先生難道沒有看見那奴僕嗎他們十個人跟從一個主人，難道是他們力量敵不過他，智慧趕不上他嗎是因為懼怕主人。”魯仲連說：“如此說來，魏國和秦國相比就像奴僕嗎”辛垣衍說：“是的。”魯仲連說：“既然如此，那麼，我將讓秦王烹煮魏王把他剁成肉醬。”

三、魯仲連不但向辛垣衍講明將魏國帝秦會滅亡道理，而且還講述了辛垣衍也不會得寵的道理。原文內容辛垣衍怏然不悅曰：“嘻，亦太甚矣，先生之言也！先生又惡能使秦烹醢樑王”魯仲連曰：“固也，待吾言之。昔者，鬼侯、鄂侯、文王，紂之三公也。鬼侯有子而好，故入之於紂，紂以為惡，醢鬼侯。鄂侯爭之急，辯之疾，故脯鄂侯。文王聞之，喟然而嘆，故拘之於牖里之車百日，而欲舍之死。曷為與人俱稱帝王，卒就脯醢之地也齊閔王將之魯，夷維子執策而從，謂魯人曰：‘子將何以待吾君’魯人曰：‘吾將以十太牢待子之君。’維子曰：‘子安取禮而來待吾君彼吾君子，天子也。天子巡狩，諸侯闢舍，納於筦鍵，攝衽抱幾，視膳於堂下，天子已食，退而聽朝也。’魯人投其籥，不果納。不得入於魯。將之薛，假途於鄒。當是時，鄒君死，閔王欲入吊。夷維子謂鄒之孤曰：‘天子吊，主人必將倍殯柩，設北面於南方，然後天子南面吊也。’鄒之群臣曰：‘必若此，吾將伏劍而死。’故不敢入於鄒。鄒、魯之臣，生則不得事養，死則不得飯含，然且欲行天子之禮於鄒、魯之臣，不果納。今秦萬乘之國，樑亦萬乘之國，俱據萬乘之國，交有稱王之名，賭其一戰而勝，欲從而帝之，是使三晉之大臣不如鄒、魯之僕妾也。且秦無已而帝，則且變易諸侯之大臣。彼將奪其所謂不肖而予其所謂賢，奪其所憎而與其所愛彼又將使其子女讒妾為諸侯妃姬處樑之宮，樑王安得晏然而已乎而將軍又何以得故寵乎”於是，辛垣衍起，再拜謝曰：“始以先生為庸人，吾乃今日而知先生為天下之士也。吾請去，不敢復言帝秦。”秦將聞之，為卻軍五十里。原文大意：辛垣衍氣恨不服，很不高興地說：“嘻，也太過分了，先生的議論！先生又怎麼能讓秦國烹煮樑王把剁成肉醬呢”魯仲連說：“本來就能這樣，待我說明這個道理。從前，鬼侯、鄂侯、文王，是商紂的三公。鬼侯有個女兒長得很美，所以進獻給紂王，紂王卻認為她長得醜，把鬼侯剁成肉醬。鄂侯為這事急忙力爭，辯護激烈，所以把鄂侯殺死後做成肉乾。周文王聽到這件事後，長嘆了一口氣，因此又把文王拘留在牗裡的監獄裡一百天，並且想要把他置於死地。為什麼和別人同樣號稱帝王，卻終於落到被人晒成肉乾、剁成肉醬的地步齊閔王將要到魯國去，夷維子執鞭駕車隨行，對魯國人說：‘您打算用什麼禮節接待我們的國君’魯國人說：‘我們準備用牛羊豬各十頭的禮節款待我們的君王’夷維子說：‘您是從哪裡人才輩出這樣的禮節來款待我們的國君我們的國君是天子。天子到諸侯國視察，諸侯要避開正殿不居，交納鑰匙，提起衣襟搬設几案，在堂下伺候天子用飯，等天子吃過飯，諸侯才能退出去處理政務。’魯國人閉門下鎖，終於不讓他入境。閔王沒有進入魯國都城，將要到薛國去，向鄒國借道。正當這個時候，鄒國國君去世，閔王想要入境弔唁。夷維子對鄒國國君的遺孤說：‘天子前來弔唁，主人一定要把靈柩移到相反的方位，從朝南的方位移到朝北的方位，然後天子才能面向南方弔唁。’鄒國的大臣們說：‘一定要這樣做的話，我們就伏劍自殺。’所以閔王不敢進入鄒國。鄒國、魯國的臣子們，在國君活著的時候不能侍奉供養，在他們死後也不能舉行把米和玉放入口中的殯禮，然而當閔王想要把對待天子的禮節強加給鄒、魯兩國大臣時，他們最終卻不肯接受。如今秦國是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魏國也是擁有萬輛兵車的大國。都是據有萬輛兵車的大國，互有稱王的名分，看見秦國打了一次勝仗，就想要服從並尊他為帝，這是使三晉的大臣不如鄒、魯兩國的奴僕和姬妾。而且若不加制止終於使秦昭王為帝，那麼他就會撤換諸侯的大臣。他將要剝奪他認為不賢的人的權力，而給予他所謂賢明的人剝奪他所憎惡的人，而把職位給他所喜歡的人。他還要把他的女兒和說壞話的姬妾充當諸侯的嬪妃姬妾，住在魏國的後宮裡，魏王哪裡能夠平安快樂呢而且將軍您又憑什麼能得到往日的恩寵呢”於是，辛垣衍起身，對魯仲連拜了兩拜謝罪說：“最初我把先生當作平庸的人，我現在才認識到先生是天下的賢士。我請求離開這裡，不敢再談尊秦為帝的事了。”秦國將領聽到這個訊息，為此退兵五十里。